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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 第一狗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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宅院裏的姑娘們都由三名管事嬤嬤親自挑選而來。三名婆子專門去一些貧苦之地或是受災嚴重的地方,相中哪家女孩子的樣貌之後, 便以小利誘惑其父母, 而這些地方的父母大多數都會為了生計而選擇賣女。婆子們花幾兩銀子的低價把女孩們從她們的父母手中買回來, 經過四五年的培養之後,便可以賣到上萬兩的高價。而且這些女孩子因為被馴化地喪失自我, 除了會依命服從新主人之外,她們也會繼續服從於三位管事嬤嬤的差遣。

受訓的姑娘們之中,資質最好的才能‘得幸’做富貴人家的寵妾、艷婢, 而那些落選的姑娘們會被賣入風月之所, 受盡蹂躪。便是前者, 最後的下場也未見得有多好,未色衰之前他們尚可能會享盡富貴, 等年紀大了, 失了寵愛, 落得被人家正妻杖斃或逼得投井的下場也很多。

此次從宅子裏解救的姑娘共有五十二人, 其中最大的十三歲,最小的六歲。對於這些姑娘們以後安置的安置問題, 倒是個很值得商榷。

京畿府府丞柳之重眼下是最為發愁這件事的人。而今京畿府裏空出來的房間都用來安置這些姑娘了, 卻還是很擁擠, 有些住不下, 而且整個院子吵吵鬧鬧, 實在是聒噪的慌。再有最要命的一點,那些姑娘年長點的十一二歲的姑娘,才在京畿府住上一天, 就已經和府衙內的衙差眉來眼去,大有要勾搭成奸的意思。

柳之重但凡從這些姑娘們所住之處路過的時候,立刻就會被這些鶯鶯燕燕圍攻。若只是一個女子在他身邊柔柔的喊幾聲,柳之重保不準也會色心作祟,有所動容。但這而今這是一群圍上來,聽她們一個接著一個用撒嬌的嗓音喊柳大人,柳之重只覺得魔音繞耳,渾身起的雞皮疙瘩能掉兩層,真心想吐。

柳之重逃出來之後,便忙去找宋奚訴苦,請求他們大人盡快把這件麻煩解決掉。

宋奚可不敢擅自做主,打發柳之重去找賈赦。

賈赦聽了柳之重的回報之後,覺得這件事的確該盡快解決。他背著手在屋地裏徘徊一圈,轉即道:“這些姑娘們既然都有賣身契,就把這些姑娘們的父母叫來,把人領回去。找不到或是路太遠的,再列個名單給我。”

柳之重聞言大松口氣,深深地給賈赦行一禮,就差跪地感謝他的‘救命之恩’了。

賈赦隨後叫豬毛拿錢,去買兩間地處偏僻的民宅,只要房間多,能安置人就可。

“東街一處宅子,空了好幾年了,價錢倒是便宜,也符合老爺的要求,就是傳說一直鬧鬼。”

“鬧鬼好,正好讓那些鬼身上的煞氣殺一殺那些姑娘們身上的淫氣。”柳之重一聽賈赦還幫他解決這幾日的安置問題,感激不盡,自然什麽都不嫌棄。

賈赦便點了點頭,讓豬毛拿銀子趕緊把那座宅院買下來。

鬼宅主人一聽說有得賣,自然開心,當天就過了契書。豬毛叫人備了幾十套被褥後,便知會柳之重。京畿府裏的那些鶯鶯燕燕們便被押到這座宅子裏暫時住下來。宅子內一切人員全用女人,另在前後門分別加了四個婆子負責看守。宅子外,再由衙差守衛,如此也就免除了那些女孩子勾引男人的麻煩。

“怕就怕這些姑娘們遣散回家之後,也會照樣不正經。”賈赦嘆道,“特別是那是幾個年歲大些的,心性已定,若沒有人耐心去看管教誨,只怕改不過來。”

“這種事兒你也不能幫一輩子,隨緣吧。好歹你救了她們,給她們一次重活選擇的機會,至於她們以後想怎麽活,那就是她們自己的事了,和你無關。”宋奚勸道。

賈赦看眼宋奚,食指繞著茶蓋邊緣打圈,腦子不停地想法子。那些找不到家的女孩子們,他也不能就放任不管了。回頭就是弄些銀子遣散她們,卻也未必會落得好結果,畢竟女孩子家一人在外,無依無靠,實在不好過活。

“我聽聞這些姑娘被教得不僅會琴棋書畫,還會管賬。回頭若是她們願意,就找個媒婆,牽牽線就是了。餘下沒家的應該也沒幾人,最多十來個,京城這麽大人又多,但也容易找到歸宿。”宋奚建議道。

賈赦笑:“你這兩句話倒有用。”

“我哪句話沒用?是某人有福,聽多了,才不珍惜。”宋奚挑眉看他。

賈赦一手搭在宋奚的肩膀上,側首瞧他,“讓我看看,有人鬧意見了?”

“對賈大人鬧意見?宋某可不敢。”宋奚故作小生狀,沖賈赦拱了下手。

賈赦伸手勾住宋奚的下巴,把唇湊得很近,距離宋奚的嘴只有一指的距離,“這位小書生,本大人瞧你姿色不錯,以後你便跟著本大人,和本大人日日歡好,保你天天有肉吃。”

“迫不及待。”宋奚垂下眼眸,修長的睫毛打在賈赦的額頭上,輕輕柔柔的掃著,令賈赦覺得有些發癢。

賈赦便緩緩湊到宋奚的嘴邊兒,輕吻上了他的唇,剛碰上,兩廂便分開,接著都覺得不夠。倆人便彼此心照不宣的更竭力吻上,廝磨纏綿,許久不分。

京城內的百姓們都很關心曹家的案子。石氏最先受審,便是她身邊的老嬤嬤將她真實的身份一五一十的道出,石氏依舊不肯坦白自己不是繕國公的女兒。

繕國公隨後受到傳召而來,見石氏不認,他也一口咬定石氏就是他的女兒,硬說是京畿府嚴刑逼供令那嬤嬤做了偽證,拱手表示定要把此事上達天聽,讓皇帝決斷,還他和他女兒的清白。

柳之重瞧了驚堂木之後,便鄭重其事道:“可笑,我京畿府與你素日無冤無仇,因何要讓那嬤嬤作偽證陷害你。你休要狗急跳墻亂咬人!繕國公,你睜開你的老眼看看,而今已不是石氏一人不認就可保你清白的時候了。曹半和曹清鳴你忘了麽,他二人也供出你參與其中,幫助石氏在京城權貴中牽線售賣‘小鳥兒’。”

繕國公聽此話身子晃了晃,臉色慘白。他看眼石氏,眉頭緊皺,抖著手指了指她。

石氏冷漠地轉頭看一眼繕國公,嗤笑:“你這麽看我是什麽意思?當初我張羅在京外培養小鳥兒的時候,你也親口同意的了。冒名頂替你那個死去的女兒,讓我嫁給曹蘭,也是你自作主張的。而今出了事兒,那也是你倒黴,別想怪我。”

“你個作死的娼婦,胡沁什麽!”繕國公怒道。

“早料到有今日了,倒也幹脆,事到如今,裝也不用裝了。也罷,我認就是繕國公養的一個艷婢了,這老頭子當年四十多歲,不怎麽行了,還要養著一群小姑娘裸身伺候他,嚶嚶呀呀的供著他,誇他那東西硬得能擎天。實則軟細得跟蚯蚓一樣,抓著插都插不進去。”石氏越說,嘴角的冷笑聲越大。

此為開堂公審,堂外有很多圍觀的百姓們,聽此露骨的話,都不禁齊聲唏噓。

繕國公羞地無地自容,嘴唇發抖,他聽著眾人的喧嘩聲和嘲笑聲,身體顫了顫,終究是站定穩住了自己。繕國公轉而怒瞪石氏,“小賤蹄子,休造謠!我真後悔當初怎麽沒弄死你!”

繕國公一把年紀了,憤怒起來卻十分沖動,作勢就要沖上去掐石氏。衙差們忙攔住了繕國公,繕國公方意識到自己此舉有損貴族身份。遂冷靜下來,整理了一下衣裳,重新站定了。

“劉大人,這小蹄子所言都是汙蔑,養小鳥的事兒,全然都是這賤貨出的主意,跟我一點幹系都沒有。至於身份,的確是我當初瞧她長得像我死去的女兒,便將她認作了幹女兒。但這事兒我並沒有隱瞞曹家,曹蘭知情,且是心甘情願的娶她。”繕國公高聲道。

圍觀的百姓們聽此話,頓時嘩然。曹蘭當初什麽身份大家都很清楚,他可是正經書香世祿之家出身的嫡長子,且年少有為,中了進士之後,便官運亨通,一路升遷到戶部尚書。這樣身份尊貴之人,會願意娶一名卑賤出身的艷婢,這未免有些太可笑了。

連旁聽的百姓們都不信,更別說柳之重了。但這件事還要找曹蘭證實才行,遂暫時退堂,繕國公則暫時被請回府中待命。這段日子自然會有衙門的人看守,不許繕國公有人擅自出去傳信。

對於石氏,賈赦還有細節要審問,遂在了偏堂見了她。

石氏見一眼賈赦,板著一張麻木的臉,便也沒什麽畏懼之色,大概是早看透了自己會身死的結果,也便無所畏懼了。

“你那日跪在榮府前,為你夫君求情,並非出自真心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石氏忽然笑起來,然後擡頭看賈赦,“真心?這世間哪會有男人會真心對一個女人好一輩子。不過都是些見了新人忘舊人,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臟東西罷了。”

“你怎麽說話呢!”豬毛不滿石氏一句話把所有男人都給抹黑了。

賈赦示意豬毛住嘴,“無礙的。”

石氏驚訝的看一眼賈赦,“大人乍看像是個不同的,但大人卻蒙騙不了我,我早聽說過,大人您也是個好色至極的老紈絝。我說這話,可不冤枉你。”

“你的看法我並不介意。”賈赦淡淡道,隨即問石氏既然不喜曹蘭,因何要在那日費心機的來求人。

“做戲,做給曹半看,讓他知道我是真心想給他兒子謀出路。再者也要做給曹蘭看,我這樣表忠心,他定然可憐我這個糟糠之妻,回頭我再說什麽,他也容易聽我的話。”石氏所言跟賈赦當初的推斷幾乎無二。

賈赦緊盯著石氏的眼睛,追問她:“你想讓他聽你什麽話?”

石氏打個激靈,又笑起來,“原來大人是想問我這個。我倒是可以告訴大人,但於我有什麽好處?”

賈赦打量石氏的面色,笑道:“宮裏頭的那位,帶個‘賢’字。”

石氏微微張大眼睛,轉即垂著腦袋,掩飾自己的表情,口上故作淡定道:“大人休要詐我,我可不中計。”

“隨你。”賈赦已經從石氏的表情中找到了肯定的答案,他瞇起眼睛打量石氏,“你也沒個孩子留下,不好好的在深宅內做嫡妻,這麽拼命地搞這些事兒來,圖什麽,那點錢?”

“大人如何能明白我們女人不認命。任人擺布的心情。”石氏癡笑一聲,眸子裏充滿了恨意。

“所以你拉了更多的女人下水?”

“成大事不拘小節!連這點小道理大人都不懂?”石氏咬牙反問賈赦。

賈赦見她露出一副猙獰的樣子,又情緒控制不住。心料這女人是反著勁兒來得,你越問她反而越不願意說,多說也無益,便叫人壓押著石氏下去。

石氏卻不依不饒起來,晃動著臂膀,邊掙紮著便對賈赦笑起來,“說就說,也沒什麽好瞞的了。我要讓這滿京城的權貴都後悔好女色,讓他們知道知道,好色沒有好下場,是會遭報應的!”

賈赦瞇眼看著石氏被拉下去。如果只是單純的以色侍奉,該不會達到石氏所言那般,而且這些姑娘們有些還沒有破瓜,比如東平郡王那邊的就是。賈赦還記得那些老爺們都喜歡把這些丫鬟養在書房裏,近身伺候,如此入口之物難免會被她們碰倒。石氏的話若另有玄機,這些男人很可能都被下藥了,鑒於還沒有誰家出事而過,應該是什麽慢性地藥。

賈赦遂讓柳之重去找魏清東,他要知道那幾戶已經養‘小鳥’人家的男人們身體都如何。

“但凡是那些姑娘們能接觸到的入口之物,貼身之物,都查一查。她們平日就被圈養在屋子裏,若是手頭有東西,該是一早兒就帶進來,藏在自己的住處了,所以居住之所一定要仔細搜查那個,地下房梁都不要放過。”

魏清東應承,這便帶人去了。

下午的時候,賈赦便得到魏清東的匯報。

魏清東:“那些姑娘們身上的確帶了一包藥粉,是她們當初從宅子裏出來的時候就隨身攜帶在荷包裏。說是宅子裏的嬤嬤告訴他們,定時用了這藥粉在男人身上,會令男人們對她們一直著迷,寵愛不衰。她們伺候主子老爺們的時候,會每隔十天八天,用指甲勾出一點點藥粉和進茶裏。”

“這些藥粉到底是什麽?”

“洩陽苷,久服三年五載,可令男人早洩、不舉。”魏清東道。

賈赦應承,心裏有數了,也便不提前話,笑著讓魏清東留下吃了飯。

“正好你媳婦兒今兒個也回來,你們二人一同回去。”

魏清東微笑著應承。

賈赦便讓人在榮禧堂擺宴,叫上了賈政,還有賈璉、賈珍等幾個小輩一起湊個熱鬧。賈母還特意讓人送了幾樣菜過來,生怕他的孫女婿吃不好。

黃昏前,賈赦送走了魏清東,便見迎春笑拉著賈琮來和她請安。

賈赦見迎春今日比往常更開心,遂問她為何。

迎春笑道:“父親難道忘了,上次宋叔送我琴的時候,我就說過,我那把無華琴大若被姐姐看了之後,定然會羨慕。今日一見,她果然愛不釋手,直誇我命好呢。可惜我琴技不如大姐,大姐用那琴彈曲子,真真婉轉動聽,能引來鳳凰,我幾番朝窗外看了呢。”

“可看見鳳凰了?”賈赦問。

“必定是天上雲彩多,鳳凰下來了,又被雲朵擋住了,我才沒看見。”迎春狡辯道。

賈赦不禁笑這孩子天真,擺擺手,讓她回去繼續學琴招鳳凰。

迎春不肯走,時不時地別有意味瞄一眼賈赦。

“做什麽?”

“父親,宋叔送給我那麽好的琴,您就不嫉妒麽?”迎春試探問。

“嫉妒什麽,他給你好東西,我自然是存著一顆占便宜的心,高興都來不及。”賈赦嘆道。

迎春微微撅嘴,“女兒不是這意思,女兒是說——嗳,算了。”

賈赦又笑,“你以為我會因為他送東西而吃味,便也會送幾樣好東西給你,比試一下?”

迎春楞了下,轉即紅了臉低頭,沒想到她的小心思被父親一下自己就看穿了。

“那……那父親怎麽沒送?”迎春害羞地問。

“知道你這心思我再送,豈不沒意思。”

迎春面目立刻失落起來,“還是我稚嫩,耍小心思,被父親一眼就給看穿了。女兒不孝,給您賠罪!”

賈赦挑眉示意一眼冬筍,冬筍便回身去了裏屋,隨即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紅木盒,遞到了迎春身邊的丫鬟司棋手上。

“你父親沒什麽出息,比不得宋大人,就只能送一些俗物給你,你若不嫌棄就拿走。若嫌棄,痛快還回來,我還可以送給別人。”賈赦道。

迎春笑了下,剛忙謝恩,然後打開盒子看,裏面竟是一套十分精致的首飾,從戒指到鐲子、耳環,釵花步搖都齊備了。數了數,一共竟有三十二件。頭飾上點綴珍珠、翠玉、珊瑚、瑪瑙……花樣繁覆,貴氣逼人,卻絲毫不顯俗氣,隨便撿一樣插在頭上,必定會受到同齡姑娘們矚目。

迎春十分歡喜地再次給賈赦打謝禮,“原來父親早準備好了,還是父親疼我!”

“你能在感激你宋叔之餘,稍微惦念一下為父,為父便知足了。”賈赦嘆道。

迎春忙道不敢,眼珠機靈轉一下,對賈赦道:“女兒心裏一直很清楚,宋叔是外人,還是生我養我的父親最好。”

“收了我的東西才說這些甜話,你以為我會信?快去吧,別在這煩我。”賈赦笑了笑,打發迎春早些回去歇息,別耽誤第二日上課。

迎春應承,便愉悅地告退。

賈赦抱了會兒賈琮,問他近來學習的情況,又囑咐賈琮身邊的婆子們,要悉心照料他。婆子們忙應承。

適逢賈璉攜王熙鳳也來定省,見禮之後,賈琮便從賈赦懷裏跳下來,跑去湊到賈璉的身邊,粘著他問他要禮物。

賈赦看他們。

王熙鳳因笑道:“二爺前段日子自省來著,說自己對三弟忽視了,所以這段日子但凡從外頭回來,必定帶一些小玩意兒,叫人捎給三弟。這會子估計是記住了,又來討東西呢!”

“難為你們有心,如此兄友弟恭,倒像是正經的一家人了。”賈赦嘆一聲,又讓賈璉記得定時請大夫來給王熙鳳診平安脈。

“家裏的事兒不必你操心的,便撒手不要管,事兒就讓平兒做主辦。在讓二丫頭幫你盯著便是。再不濟遇到大事,還有你丈夫。休要操勞過度,反而耽誤了自己身上的緊要事。你這胎男女無所謂,要緊的是大人孩子都能平平安安,以後的日子長著呢。”從王熙鳳懷孕以來,賈赦也沒正經表態過,而今聽說王熙鳳有些緊張,賈赦自然要特意囑咐一番。

王熙鳳一聽大老爺說生男生女都可以,心下大大地松口氣。當初她還沒懷孩子的時候,老爺曾逼過她生子,她還以為老爺……原不過是她多想了,那會子老爺該是氣她做了二房的走狗,才會說那樣的話讓她好好顧自己的小家。

王熙鳳心懷感恩,忙謝過賈赦,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辜負她的期望。便如老爺所言,以後的日子長著,她先保住身體為重。

賈赦操心完這些家事之後,便端著杯子對著窗外靜謐的夜色喝茶,順便在腦子裏捋了捋案情。

繕國公的事兒,就差曹蘭這一關。關鍵就在曹蘭這張嘴上,如果他改口認了自己心甘情願娶繕國公的‘義女’,那繕國公身上最多是個幫石氏牽線的輕罪。降爵或是罰俸祿便可了事,懲罰並不會太嚴重。關鍵就是曹蘭為何要迎合他認下這種事兒?還是說繕國公只是為了拖延時間?

拖延時間的可能性不大,繕國公活了一把年紀了,在京城貴族圈混跡了幾十年,必定是狡兔三窟。所以他這一招背後,應該是另有所應對。

賈赦想明白這點之後,立刻吩咐豬毛去傳話,別把繕國公府看得太緊了,前後門做做樣子看守,四周的圍墻留些漏洞出來。

鬼三等密衛就照著賈赦的吩咐,在夜裏悄悄地地看守著繕國公府。

曹蘭的老家距離京城來回大概有七八天的路程,這段日子,賈赦就要等了。他倒要看看是府衙的人把曹蘭請回來後,曹蘭到底會是怎樣一番說辭。

“聽說曹家的案子審完了?”宋奚見了賈赦後,開口便問。

“還沒完。”賈赦頓了下,掃眼宋奚,“你才是京畿府府尹,這合該是你負責的案子,怎的跑來問我?”

“我還不如你了解,這京畿府尹一職,我看早晚得被你給搶走了。”宋奚靠在桌邊,垂眸含笑看著坐在案後的賈赦。

賈赦點了點頭,覺得自己做京畿府尹,至少會比宋奚負責任一點。

宋拍了拍賈赦的肩膀,嘆道:“別急,用不了多久,你的願望便會是實現了。”

賈赦還以為宋奚開玩笑,不以為意。誰知轉頭被皇帝傳召的時候,皇帝突然開口恩封他為忠勇侯,並讓他兼任京畿府尹一職。

恩封一下,便敲鑼打鼓,通報了整個京城。賈母等也得了消息,不及賈赦回來,便在家放起了鞭炮,先恭賀起來。

賈赦跟皇帝謝恩後,從太和殿出來,便一把抓住宋奚,問是不是他的意思。

“你高看我了,我如何能左右皇帝的想法。”宋奚道。

賈赦松開手,嘆道:“想你也不該這麽蠢。”他怕是宋奚一手促成的此事,回頭再惹了皇帝的忌憚。

“西北蝗災一事鬧出來,皇帝見你又決斷正確,自然越加器重你。他本就有意封你為侯爺了,只是因為我連累了你,才在斟酌之中,遲遲沒有下旨。也多虧你上次那出戲,讓他覺得你寧肯舍棄我,也要秉著公正之心,依照事實辦案。你這樣百世難尋的人才,他自然要迫不及待拉攏,恩賞有加了。”宋奚解釋道。

賈赦:“原來是這樣,倒是歪打正著。”

宋奚打量賈赦的表情,倒沒看出來他有多高興:“升官發財好歹是人生三喜之一,怎不見你高興?”

“你肩上的擔子變重了,會高興?”賈赦反問。

宋奚笑,“我倒是無所謂,多少擔子都能應付得來。倒是你,別累著自己,不然回頭吃虧的反而是我。”

賈赦剛想問宋奚此話何意,轉即從宋奚欲求不滿地眼神兒裏反應過來,他這是在擔心那方面的生活不能滿足。賈赦懶得搭理他,和他擺擺手,便要去京畿府來個第一次上任。

“都輕車熟路了,還折騰什麽。若非論新官上任,那我也要去才行,舊官要和新官交接一下。”

“你去有什麽意思,京畿府那裏,你本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多數事情都是柳之重在處理,你最多也就是掛個名罷了。真不明白,你當初怎麽會攬下這麽個活兒,我瞧你根本就沒上心過。”

“上沒上心且不論,此刻聽你的話後,傷心是一定有。沒想到啊,你就這樣評價你的前任。”宋奚故作哀怨地嘆一聲。

賈赦被宋奚一個“前任”給逗笑了,轉而正經問宋奚,“你當初為什麽做京畿府尹?”

“這事兒不用我坦白,你心裏也清楚。不過你既然想聽,我大可以大聲地告訴你,為了你。”宋奚用他修長的食指戳了戳賈赦的胸膛,“當初為了靠近你,為夫可謂是費盡心機。你就是為了我這份兒初心,也不能負我。”

“你費盡心機接近我,我還要感謝你。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?”賈赦故意盯宋奚腦袋一眼。

“沒壞,壞了怎麽會看上你呢。”宋奚靠近賈赦,身體和他貼在一起。

賈赦猶記上次在宮裏頭,宋奚對他的過分之舉,忙避開。又怕宋奚因為他的躲避動作更大膽,轉而拉住宋奚的手,給他一點小甜頭,然後提醒他註意影響。

宋奚果然安分了不少,心甘情願地被賈赦牽著手走。二人隨即乘車去了京畿府。

柳之重此刻已然得知賈赦為新任京畿府尹,遂帶京畿府眾人來迎接新一任府尹老爺。

賈赦讓大家都不必客氣,“我這半年多來常出入京畿府,大家都是老相識了,以後京畿府該怎麽辦事還怎麽辦,遵循前例就行了。”

賈赦簡單交代完之後,又問柳之重,京畿府內可有什麽未破的陳年舊案,特別是大案。

柳之重想了想,“大案子近幾年倒沒有,不過有十年前倒是有一樁怪案,死了很多人,因沒有嫌疑人,最後都按照自盡處理了。當時下官在京畿府還只是個做文書的,所以印象特別深刻。”

賈赦點頭,讓柳之重把這件案子的卷宗,還有近二十年來京畿府所有懸而未決的案卷都準備齊了,然後放到他辦公的那屋裏去。

宋奚驚訝地看賈赦。顯然他覺得賈赦如果要處理這麽多的雜事公務的話,很費精力,自然就影響他們夜晚的生活。宋奚很有意見,不滿地坐下來,喝了口茶,便把茶杯放下。

柳之重見狀,忙叫人重新沖一杯給宋大人。

新泡的茶上了之後,又被宋奚給嫌棄了。

柳之重一臉為難,便幹脆要人把京畿府的茶葉都沖泡上來,挨個讓宋大人選。

“別折騰了,咱們京畿府待客,略盡禮數就行,不必如此諂媚。”賈赦一聲‘咱們’,直接把宋奚拋出在外,歸納為客。

宋奚聽這話沒脾氣,擺擺手,打發柳之重下去。

“提前說好,今晚你人在我這,為了慶祝你恩封高升。”

“我還得回去和老太太交代。”

“這簡單,我跟你回榮府便是。”

賈赦看宋奚表情誠懇,便笑著點頭,“行。”

二人從京畿府出來的時候,可巧了,正碰到張游昀騎著高頭大馬從京畿府前路過。張游昀無意間轉頭,瞧見賈赦,忙從馬上跳下來,急忙給二位大人見禮。

賈赦覺得張游昀今天格外精神俊朗,該不僅僅是因為他騎了高頭大馬的緣故。賈赦特意打量了下張游昀今天的衣著,他身穿一件石青色彩暈錦長衫,腰束著鴉青色虎紋角帶,襯得他身形完美。賈赦再看張游昀今天的面容,頭冠白玉,嘴角笑意溫潤,一雙俊目飽含風流之態,言行倒比上一次他們二人相見時,更加瀟灑文雅。

宋奚瞇眼打量一下此人,轉而問賈赦:“這就是張游昀?”

“正是他,是個熱心腸的年輕人,性子溫潤不說,人也有才華,很難得。”賈赦不吝誇讚道。

宋奚笑了笑,原來如此。嘆過之後,宋奚便表情淡淡,也沒有再去看張游昀第二眼。轉即他便拱手和賈赦告辭,托辭還有事情處理。賈赦點頭,目送走了宋奚後,便看向張游昀。

張游昀還伸著脖子望著宋奚所乘馬車消失的方向。轉即他發現賈赦在看自己,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笑,便不禁感嘆道:“難不得世人都說宋大人是京城第一美男子,今兒個一瞧,果然非同凡俗,非我等凡人可比。”

張游昀說罷,看一眼賈赦,見賈赦淡笑應和自己,他便接著繼續說起來。

“人長得似仙,才學還如此了得,家世又是宋家那般高門之中的高門。說這話可能有所冒犯,但晚輩真不禁想感嘆一句,老天爺真真是太厚愛宋大人了,叫我等草芥連艷羨都快要艷羨不起了。”

賈赦聽張游昀此話,倒是想起自己初見宋奚那幾回,自己也有類似這般的感嘆。若不是知道這個張游昀存著什麽小心思,賈赦憑這些共鳴,大概真的會和他聊得很來。

所以說,這張游昀確有其厲害之處,這廝的性子便如三月春雨,潤物無聲。人們會在和他交往的過程中,不知不覺就會被他的性子所吸引,和他打成一片了。

“哎呀,瞧我這腦袋,忘了大事!”張游昀忙給賈赦行禮,恭喜賈赦被恩封為忠勇侯,“而今滿京城的人都在議論此事呢,說大人受此恩封,是實至名歸,眾望所盼。”

“多謝你了。”賈赦看了眼張游昀騎的馬,轉而問他,“你這是要去哪兒?”

“幫我大哥要賬去。我自游歷歸來之後,也沒什麽事兒可做,也就能幫家裏的大哥這一點忙了。”

“既然要勞煩你要賬,可見那虧欠銀子的人家一開始是不願意給的。可你去,就面子大,他們便能給了?”

張游昀怔了下,忙對賈赦佩服的行禮,“大人神算,他們確實不願意給。但我這裏有一招,便逼得他們不得不給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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